那北地的汉子来时兴致勃勃的,自顾自坐在一旁,问她,“你猜我又杀了多少楚军?裴某手刃了二百多!”
他杀的是楚人,因而小七没有那么高兴。
裴孝廉还说,“我已禀明了公子,我喜欢上阵杀敌!我要去军中!去战场厮杀!”
小七笑着问,“公子可允了?”
裴孝廉的眼里熠熠生光,“允了!”
“公子命我先跟在栗大将军身边历练,要我做个右将军。我不肯,我要匹马当先,从前锋干起!我要凭自己的本事一步步往上走!省得旁人说三道四,说我裴某是凭了公子的宠信!姑娘等着看,这一战,我必凭自己的本事覆军杀将,做个真正临阵杀敌的将军不可!”
真好啊,他有了自己想做的事。
她知道你死我活的战争不能避免,也知道推锋争死破军杀将是每一个将士必然要做的事,但为何听了这样的话,心里却那么难过呢。
那北地的汉子兀自说道,“周延年最初也想上阵杀敌,可惜被羌人砸伤了脑袋。也好,他本就不聪明,憨啦吧唧的,上了战场早晚得死,我替他上!我杀的人,分他一半!”
是了,记得在雪岭驿站的时候,槿娘还叹,“你若能回兰台,公子便不必两头奔劳,周将军也能回去打仗了。”
是啊,人活着都有自己的奔头。
公子许瞻要南下一统,大表哥要救亡图存,大泽君举倾国之力抗击燕国,裴孝廉想要上阵杀敌,就连周延年曾经也想要回营中建功立业呢。
而谢樵不也有自己的奔头吗?
小七想,她该为她的朋友欢喜,也为她的朋友壮行,因而笑道,“以你的武艺,从前锋到将军,一定不会太久。”
裴孝廉呲着牙笑,“行军打仗,武艺高强可不算什么,还需熟读兵法。你看公子打的不就是兵法吗?我跟在公子身边多年,却还不曾学得公子一二的本事,这是我的短处,我得好好钻研。”
小七笑道,“将军一定行。”
裴孝廉肃色道,“今日就来与你告别,只是不能跟着你了,你要尤其小心魏夫人。”
小七点头,“将军能做自己想做的事,真高兴。但我一穷二白,没有什么能给你的。”
她想起院中廊下就堆着许多青萝卜,赶紧道,“你等一等,我送你一样东西。”
那北地的男子应道,“那我等着。”
她起身到了廊下,拍掉覆在萝卜上的一层厚厚的冰霜。
是了,就连这廊下的萝卜也冻上了一层冰霜。
到了案前,借了裴孝廉劈骨吃肉的匕首,切下薄薄的一层,外头虽冻住了,内里仍旧青翠欲滴。
她就伏在案上,伏在案上雕刻这一小块萝卜,圆圆的一圈青皮里,雕出了“平安”二字。
小七笑,“我是个穷人,但有一颗盼你好的心。但愿你平平安安地,活着回来。”
她是个穷酸的人,难得她的朋友们从来也不曾嫌弃过她一丝半点儿。
她看见那北地的汉子眼里一湿,接过平安萝卜小心地捧在手心,好一会儿没能说出话来。好一会儿后取出帕子,仔仔细细地包了起来。
他也笑,他说,“这是我最宝贝的东西。”
言罢转身就要走了,临到了门口,忽又顿住了步子,转过身来说道,“我想一句话来,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