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知后续怎样,公子已牵住她的手绕过长廊往未央台走去。她满心思想着公子正堂的问话,想着陆九卿与他的母亲,也想着章德公主与大表哥。
回过神来时已到了公子的卧房,公子拉她落了座,前头不知公子与她说了些什么,也许说了许多,也许只是默然坐着,她恍恍惚惚的不曾留意。
但听他问,“小七,这世上有鬼神吗?”
她仰头望他,“没有人见过。”
若果真有,便该有人见过。但她从未听人说见过什么鬼神,羌人的阿布凯赫赫亦无人见过到底是什么模样。
鬼是什么模样?是青面獠牙,还是三头六臂?再坏的鬼,还能坏得过这世间的魑魅魍魉?
神又是什么模样?是慈悲庄严,还是腾云驾雾?再好的神仙,也不见他们普度众生。
“没有人见过,便是没有的。”
他靠在她身上,喃喃叹道,“小七,我有些累了。”
是了,外忧内患,祸起萧墙,他又不是铁打铜铸的,怎么会不累呢。(伤娠即小产,出自《三国志·方技传》)
小七轻轻拍打着他的脊背,温言软语地哄他,“公子累了,就好好歇一歇。”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人也没什么精神,“我不敢歇。。。。。”
“公子怕什么?”
“你看见了吗,这四下的明枪暗箭,不知什么时候就再也睁不开眼了。”
人在这世间真是眇乎小哉。
渺小的如天地之间一蜉蝣,似沧海一鳞,寸丝半粟。
在外人面前那么霸道强硬的人,他也有脆弱得不堪一击的时候。
他此时当真势孤力薄,兵微将寡。
“不会的,公子福寿绵长,不会有事。”
她温柔地抚拍他,“公子睡一觉吧,睡醒了就好了。”
那人怃然,“小七,不走。”
“公子不怕,我守着公子,公子睡醒了,我再走。”
那双素来有力的手紧紧地攥着她的衣袍,片刻也不肯松开。
他的下颌靠在她的颈间,他的胡渣蹭着那纤细白皙的脖颈,有温热的眼泪吧嗒一下砸中了她肩头的衣袍。
那人低低道,“小七,你不要再走了。”
小七知道他的意思,原本出宫时还说自己要好好地想一想,没想到这一日竟平白生出了这么多的变故。
她怔怔然出着神,恍恍然如有所失,心里还没有再仔细地斟酌,那不点自朱的唇瓣自顾自地就说起了话来。
她说,“我不走,就在这里。”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在此时应了他的话。
他的胡渣蹭得她颈窝麻麻痒痒的,那温热的眼泪一点一滴地把她的衣袍洇出了一小滩,“你应了我,永远也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