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他没有停留,直接披上外袍,推开殿门,仓皇逃离。
满室烛火被他急切的离开带动,胡乱飘摇着,雨燕的眼前忽明忽暗,不禁让她回想起曾经她在船上刺杀的一个贵人。
那人也是慌张得不得了,把小船幌得几欲侧翻。吊在船顶的油灯也如今日这般,迷惑着她的视线。
贵人趁乱跳入水中,她循声追去,迫切地想要知道他去了哪里,就像现在,她也迫切地想要知道周琅因何逃离。
因为她低贱的出身吗还是已经被人玷污过的身躯亦或是刚刚有些逾矩的行径
雨燕的视线透过镂空插屏望向前堂,她原来的那张皮似是乘风而来,混着泥土、不分上下,直接糊在了她的脸上,丑陋的模样在她耳边重复着她低贱的代号,刺激出一桩桩她以为她已经遗忘了的记忆。
另一边,周琅触摸着油亮的大门,犹豫之下,还是将其推开,迈步走了进去。
他环视一周,鎏澜宫寝殿里的陈设一如往常,就连那夜他打碎的茶碗,也依旧散落在寝室各处。
她是多么想逃离,想到没有带走任何一件相伴她长大的物品。
垂落的碎发遮挡了周琅的视线,他脚步踉跄,直直向软榻走去。矮几上的茶碗似是还残留着干涸的水痕,他轻轻将其捧起,先是囚在掌心摩挲,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把那茶碗边沿贴在了他的唇瓣上,伸出舌尖忘情地舔舐着,像是又回到了那夜。
那夜,不过再撑一阵子,他便可以完全拥有她,再之后就算是她想逃,也再也无法逃脱了。
无尽的欲念与懊悔化作泪水从他的面颊上无声滑落。
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从何时起他不再讨厌周皎,而是期盼与她在一起的每一个时刻呢
他时常这么问自己,而如今他觉得答案已经不再重要,因为与其去追问毫无意义的开端,不如去追寻毫无疑义的执念。
此刻,周琅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要让离家出走的鸾鸟自己归巢。
定饶顾家别院中,周皎一觉睡到了下午,作息颠倒让她连着有一整日都没有进食,虽然不饿,但还是觉得浑身无力,眯着眼睛缩在温暖的锦被中不愿起床。
正当她再次渐入梦乡之时,一股酸辛的味道就冲入了她的鼻腔,是她十分熟悉的菜肴。
她试探地走下床,屋中炭火烧得正旺,就算不披上外衣也丝毫感觉不到冷意。行至圆桌前,果然不出她所料,一道道在东垂常见的美食摆了一桌子,还冒着热气,像是刚出锅不久。
周皎见此不禁心中欢喜,她环顾四周,寻找着顾远的身影,可整间屋子似乎只有她一人。
忽地,门外响起了断断续续的交谈声,她循声摸去,弓着背脊将耳朵贴在了门缝上,试图听出门外是谁在说话。
公子啊。赵嬷嬷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无奈,老话说君子远庖厨,您为那假郡主忙活什么,咱们定饶菜还比不过东垂那种贫瘠之地不成
赵嬷嬷,君子远庖厨不是这么用的。顾远挽了挽带着污渍的袖口,他觉得他不过是去帮会做辛顺菜的厨子打了打下手,又不是亲自操办整桌菜肴,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公子如今这是在玩什么赵嬷嬷拧起了眉头,孤男寡女,您与这假郡主日日相伴,日后若是生出情愫来,您还要娶了她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