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的吵闹声渐渐平息,周皎侧头依靠在喜轿内壁,昏昏欲睡。
忽地,第二排的轿夫被道上的杂石绊了一个踉跄,轿身抖动,乐声戛然而止,众人屏气凝息,眼看着喜轿被其他轿夫堪堪稳住,才齐齐舒了一口气。
周皎也被这动静惊醒,正当她准备出声询问时,只听喜婆找补道:没事没事,再往前走就是辛顺城门了,这是城中有人舍不得咱们郡主呢!
她这话的本意是在说周皎已逝的父王母后,但听在周皎耳中,却令她毛骨悚然。
别说晦气话。她淡然开口,一时间把喜婆堵得哑口无言。
又走了不知多久,轿子停了。众人先是在地上铺了一条长长的红布,又让几名侍从踩着长梯,拉扯起另一条红布盖在上方,最后左右再各展开了两条,在喜轿与马车之间搭建出了完全遮掩的通道。
郡主殿下,请您下轿吧。喜婆侧在轿门处满面堆笑道。
周皎听后缓缓从轿中走出,入眼一片血红,直直通向前面的马车,宛若血池地狱的入口。
她踏上湿软的土壤,经过红布映出的连绵黑影,伸手推开车门,回望了最后一眼。
可惜遮天蔽日的甬道中,她什么也没看见。
三日,周琅足足昏迷了三日。
满宫医士跪在鎏澜宫门口,等着百里仪给塌上之人施完最后一针。
醒了!殿下醒了!洪宁率先捕捉到周琅的状态,转头向身后众人叫喊道。
殿外侍从闻言皆是长舒一口气,原本那夜过后,他们都以为周琅年轻气盛,所以不便打扰,只跪在殿前静候,可足足等了一日,他们也迟迟不闻屋中响动,这才请来洪宁,壮着胆子开了殿门,谁知榻上却唯有周琅一人,不见郡主身影。
好在不多时,鎏澜宫女使就从一间空屋中寻到了昏迷的‘郡主’,虽不能从面上确认其身份,但听了晚玉信誓旦旦的保证,看似破解了疑云,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
周琅微微睁开双眼,刺眼的光线让他不自觉皱紧了眉头,他环视一周,视线定格在本该随喜队同去定饶的百里仪身上,恍然大悟。
郡主呢他还是不信邪地哑声问道,干涸的眼眶随着他不可抑制的猜想渐渐湿润。
满殿之中无人应答,只是将头垂得更低了。
周琅强撑起身子,二话不说拔出手上的银针就打算下床,可却被百里仪跪拦在前,劝道:殿下,屋外寒凉,您又刚刚苏醒,若是贸然出门。。。。。。
周琅充耳不闻,利落地穿起鞋靴,直接从他背上跨过,不给一分眼色。
绵绵飞雪从破晓时悄然降临,为万物披上了一层薄纱。
城中的商贩刚支起幌子,就听见远处的宫门大开,一匹黝黑烈马从中疾驰而出,踏得雪花纷飞,如烟四散。
周琅不顾一切地追去,可眼前的城门紧闭,还摆上了三排拒马,像是早有预料一样。
殿下!浑厚、苍老的声音从他身侧响起,他急忙勒停,只见几十名手持长戈的士兵也突然出现在他身侧,将他与身下的马匹层层围绕。
老臣昨日才抵达辛顺,却不知殿下已荒唐至此。
周琅向那人望去,辨清来者后,便知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强装释然地回道:舅父,本王不过跑马而已,舅父大惊小怪了。
说罢,他不顾身边人群,径直调转马头,压浪返回。
他原以为周皎对这事没有多少准备,却不想她准备齐全,就连远在边疆的舅父都被她请回了辛顺,这场局她怕是从几月前就在布置了。
不过这也并不奇怪,毕竟雨燕能出现在他面前,必然与她脱不开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