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书玉何止担心,她心疼的要命。她何时见过灵榕露出疲惫的神情,他就像神祠中高高在上的雕像,永远温和,永不疲倦。
可她太普通了,普通到感谢,都不知如何感谢。钟书玉拿过梳子,哑着嗓子道:我帮你把头发梳起来吧,方便些。
嗯。
灵榕的头发很顺滑,似绸缎一样,又像剪了一段月光放在手心,梳子的作用不大,轻轻梳顺之后,钟书玉帮他编了起来。
他的头发太长了,盘起来会很累赘,于是钟书玉帮他编成辫子,发尾用她的发绳绑住。花花绿绿的颜色挂在他洁白的发尾,有些滑稽。
灵榕看了半晌,道:好看。
钟书玉失笑:哪里好看了,都不如你的头发好看。可惜我这里只有这个颜色的发绳。她突然意识到,灵榕不是夸发绳好看,他是想借由这种方式,让她开心点。
心底好不容易平息的潮水,再一次涌了上来,谢谢。
除此之外,她说不出任何话。
自愿的事,算不上欠。不是你欠我,是我想帮你。同样的话,他又说了一遍。
他那样温柔,温柔到,让人舍不得他难过,哪怕自认为的难过,也舍不得。钟书玉抱住他,头埋进他胸膛,闷声道:我会记得的。
记得他所做的一切。
嗯。轻飘飘的一声,胜过千言万语。
韩云州第二日早才醒,他揉着发昏的脑袋,坐在床边懵了半晌。
他需要时间消化,自己如何从天煞孤星,变成天底所不容的人妖之子;还得消化,他的身世,为何他最后一个才知晓。
等下了楼,见到楼下喝茶的南宫兄妹,他才仿佛大梦初醒般,一把拽住南宫慕羽的衣领,道:你竟对我下毒!
南宫慕羽一把甩开他。他甩不开名震天下的韩统领,却甩得开中毒刚醒的韩云州,他冷冷道:要怪,就怪你挡了我的路。
韩云州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始终无法将眼前人,与记忆中的弟弟重合在一起。他忽然意识到,人总是会变的,过去肆意妄为,却不会伤害至亲之人的南宫慕羽,早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另一副模样。
钟书玉挡在他面前,道:国师大人,我们该启程了。
这条路,算不上好走。
妖族领地常年被瘴气围绕,贸然入内必死无疑,他们只能先去间灵族的地盘,麻烦间灵族长向妖族传达消息,放他们进去。
间灵族,在一片无人涉足的密林之中。
人族有很多密林,钟书玉有时会去林中寻找一些不常见的草药,饶是她见多识广,也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密林。
抬头是接天蔽日的树冠,百年千年以上的树冠随处可见,藤蔓垂下,像一条条静候猎物的小蛇,躲在暗处静静看着他们。
树根从地底蔓延而出,草色与落叶掩盖住地面,每一脚,都不知会落在何处。这就罢了,重要的是,这里没有声音,没有鸟雀,也没有虫鸣。
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哗哗声,和他们行走在树林间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