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岚并不急着要他的解释,反而态度甚为关怀地将他扶起,一边在他后心输送着真气,一边连声问道:你感觉如何可有何处不对
相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像文含征记忆力那般,柔弱无骨地倚在乘岚怀中。他试图起身,却觉得乘岚贴在后心的手掌宛如重若千钧的秤砣,竟然沉得他抬不起身子。
相蕖!乘岚沉声道。
相蕖不明所以,只得低声应答:……我没事。
乘岚的真气早在他经脉肺腑中穿梭了几遭,已然确认了他身体无碍,如今见人虽然有些恍惚,却不至于失魂,这才放下心来,缓缓松开对相蕖的禁锢。
我……我这是在哪相蕖装傻。
灵山。乘岚解释道:藏官刀失控了,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
所以是藏官刀将他带到了碧衣贼的身边但是为什么相蕖想起自己正是为了从熔岩中捞出藏官刀,这才身陷迷蒙之中,连忙问:藏官刀捞出来了吗
乘岚道:安心。他抬起手,只见藏官刀已回到他腰间,再次被白绢般的莲瓣紧紧包裹着。
相蕖松了口气,转念又忆起碧衣贼曾说此刀中封存了万千生魂,心中一动,追问道:它怎么会失控为什么
乘岚微微垂眸,似乎有些想要回避这个问题,沉吟片刻,言简意赅地说:这把刀很邪性。
邪性是封印了生魂邪性,还是真如《雪花闺》中所记,有什么奇异法术
思及雪花闺,相蕖又是心口一跳,趁着两人相顾无言的片刻,心中细细复盘着方才所见的一切。
传说中的《雪花闺》居然是他自己写的他为什么要写这种八卦而且还把自己编排成一个大恶人
除非——那些事都是真的。
乘岚的师弟文含征,与乘岚相识于微末,互生情愫,这一点无需多说,他已从文含征的记忆中亲眼所见,为了给文含征争一口气,少年乘岚甚至意气用事地不顾阻拦,硬要同自己在擂台上一较高下。而话本中那引起争端,导致歹人拆散了这对苦命鸳鸯的神兵,不正是露杀剑藏官刀一切都对上了。
而书中花了大段文字叙写师兄弟二人是如何的和如琴瑟,乘岚见之,难免深觉物是人非,触物兴怀,这才被碧衣贼及其主人钻了空子,想方设法要送到乘岚眼前。
铁树开花般地,相蕖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很有几分心虚。
他一向是个不会反思的人,以至于惦记了这么久的报仇雪恨,也从未探究过乘岚动手的原因。就连藏官刀,也一直被他视为自己的法宝,他甚至怀疑过乘岚对露杀剑强取豪夺,却对自己的正当性却深信不疑。
直到今日方知,原来是自己对不住乘岚。
若桩桩件件尽皆属实,是他为了藏官刀而害死乘岚心爱的师弟,如此一来,乘岚在他死后将藏官刀随身携带一事,亦合理起来,毕竟那是乘岚原本为文含征所准备的本命法器。
他杀人夺宝在先,乘岚报仇实属天经地义——就如他曾经也认为自己对乘岚报仇是天经地义一般。
忆起乘岚曾在金波海岸时曾说,渔夫痛失所爱,若要报仇也是偿还了因果,他如此洒脱,是否也是想起了旧事他也曾痛失所爱,并为此苦修十年,只为提剑复仇。
思及此处,相蕖只觉得仿佛有一只手轻轻捏了捏自己的胃,有些难忍的反胃感,想呕出来几句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几番欲言又止,竟有几分怅然若失。
见他闷闷不乐,乘岚却会错了意。
在乘岚眼中,这一切异常皆与相蕖无关,若不是自己方才及时赶来捞出了相蕖,恐怕他要被熔岩生生炼化,尸骨不存。是以相蕖不仅不曾作乱,还是全然的受害者,眼下惊魂未定,却被自己这般糊弄敷衍,难免心生委屈。
乘岚叹了口气,并拢手指轻点相蕖眉心。
那厢相蕖兀自走神,突然察觉到乘岚伸手,他做贼心虚,下意识地便侧开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