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瑾瑶没好气瞪他,怨愤道:你也是这条律例的受益者。
顾景熙哑然失笑,看着气鼓鼓的小姑娘,有点无奈,但也能理解她突如其来的迁怒,被剥削的人面对受益人,能有好脸色才怪,温言道:夫人莫恼,若夫人不喜,我也可以放弃这种益处。
孟瑾瑶挑了挑眉梢,面色不虞地地问:你打算怎么放弃
顾景熙温声回道:为夫以后若是犯罪了,就签下和离书,这样我们解除夫妻关系,夫人届时拿着证据状告我,你也不必坐牢。
话音落下,孟瑾瑶愣住,怔怔地望着顾景熙,回味一番这句话,脸上的怒意骤减,她很没出息的,被这句话取悦了,那颗愤懑的小心灵也被安抚到,暴躁的情绪也逐渐缓和下来。
须臾,她质问:夫君,你是不是也觉得这条律例是对的
顾景熙微微摇头:夫人,我并不觉得它是对的。
孟瑾瑶愕然,看着他不语,示意他接着说。
顾景熙淡声道:我接手的第一桩案子便是父杀母,子告父。
闻言,孟瑾瑶又是一愣,忙追问:结果呢
顾景熙眯了眯眼,语气间透着几分无奈:竟查证属实,父与母发生争执,随后,父越想越气,恼恨之下杀母,最后父因杀妻被判斩刑。而子告父,视为不孝,犯不孝之罪,判杖二十,徒三年。
孟瑾瑶默然,觉得荒谬不已,心底的怒火又噌噌噌上涨。
父杀母,子告父,子却成了不孝子。
父杀母,子包庇,这样就是孝子了吗
子对父是孝顺了,父杀人,所杀之人还是自己的母亲,但子对母亲呢母亲被杀,子不为母报仇,不去告发父亲,这难道不是不孝
父杀母,包庇父是孝道,告父是不孝,无论怎么选择,都成了众人口中的不孝子。
顾景熙看了她一眼,轻声问:夫人是不是觉得荒谬
孟瑾瑶反问:难道夫君不觉得荒谬
她说着,深吸一口气,语气越发激愤:父杀母,子告父,本就是出于对正义的维护,对母亲的维护,最后却得了不孝的罪名。母亲十月怀胎生下他,他看着父亲杀了母亲,还包庇父亲的话,那他仍是不孝子,这区别在于,他不说出去没人知道而已。
顾景熙附和道:我也认同夫人的说法。
孟瑾瑶幽怨地瞪他一眼:那你还判杖二十,徒三年
顾景熙回道:我是那件案子的主审官,却不能无视律法,我觉得不能这样判,但律法却规定这样判,即使我判他无罪,上头审核时,也会推翻我的审判。执行杖刑时,私下吩咐了动刑的人放水,是我当时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听罢,孟瑾瑶再次陷入沉默,忽然发觉自己不该怪他,眼含同情地觑了觑他,感觉他当初内心也是煎熬的,觉得不对,却不能扭转局面。